第二十章:宗師授訣,天命始承
  赫连屠伏诛后,陈家在苏清宴执掌下,不出数年便富甲天下,声望日隆。
  府中上下,从主子到僕役,皆已离不开这位深藏不露的总掌柜。其间,柳如烟与王雨柔相继诞下第二胎——王雨柔得一子,柳如烟更诞下一对龙凤胎。
  唯有苏清宴与两位女子心知肚明这叁个孩子的身世真相,陈文轩则沉浸在再为人父的喜悦中,对此一无所知。
  光阴荏苒,王雨柔与陈文轩所生的两个孩子年满十岁,到了开蒙进学的年纪。在她的建议下,陈文轩决定让长子陈彦鸿拜苏清宴为师,修习武艺。
  鑑于数十年前义兄石巖之子石继业的教训,苏清宴此次授艺极为审慎。他未传授核心武学“望月虚空拳”、“菩提金刚指”与“金鐘罩”,而是择选了另一门绝技“斗转星移”。
  陈文轩与王雨柔问起为何不传望月虚空拳,苏清宴神色凝重地解释:此拳法尚未圆融,对修习者心性有侵蚀之险,连他自己演练时,都偶感心神似被拳意牵引,难以驾驭。
  若传予彦鸿,他能否掌控这力量,实难预料。
  一旦心志被其引向歧途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继而说明,望月虚空拳正是从其师门绝学“斗转星移”中化出,只因当年求成心切,创拳时留下了难以根除的隐患,如今自己也在竭力弥补这拳法的缺陷。
  闻此兇险,陈文轩夫妇为爱子计,彻底安心,让彦鸿专心修习“斗转星移”。
  一日天朗气清,苏清宴将“斗转星移”尽数演练,其精妙招式与借力打力的独特法门,看得陈文轩一家目眩神迷,喝彩不已。
  传授过程中,苏清宴见陈彦鸿虽天资非绝顶,但性子勤勉踏实,对自己言听计从,且甚为孝顺。然石继业的阴影犹在,苏清宴心底仍存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,只是不愿因此伤了陈文轩夫妇之情。
  岁月流逝,为掩长生之祕,苏清宴亦开始服用祕製药剂,让容貌随众人一同“衰老”。
  就在陈家如日中天之时,陈启明老爷子寿数将尽。一日午后,他唤来陈文轩、王雨柔、柳如烟及一众儿孙于榻前,留下遗训:“文轩,为父去后,家中大事,务必与承闻商议。我陈家有今日之盛,全仗承闻。你需知恩图报,万不可负他。”
  转而紧握苏清宴之手,气息微弱却郑重:“承闻,陈家之恩,老夫唯有来世再报。这个家……就託付与你了。”
  苏清宴泪如雨下,跪地立誓:“老爷放心!苏清宴在此立誓,必竭尽所能,护佑陈家世代昌盛!” 陈启明用尽最后气力,将儿子与苏清宴的手紧紧交叠。
  陈文轩痛哭失声:“爹,孩儿记住了!必待承闻如亲兄弟,万事与他共商!” 语毕,陈老爷子安然闭目,与世长辞。苏清宴悲呼:“老爷!” 全府上下,顿时陷入一片哀慟。苏清宴对这位予他信任与地位的老人,怀有深切的感激与不捨。
  陈老爷葬礼极尽哀荣,各地名流商贾纷至弔唁,嵩山少林寺方丈弘慧大师亦亲率僧众诵经超度。王雨柔不惜重金,请来大宋最负盛名的风水师,择定吉壤。
  出殯之日,无数曾受陈家恩惠的平民自发相送,场面肃穆浩大。
  自此,陈文轩谨遵父命,对苏清宴愈发倚重。苏清宴亦不负所托,陈家大小事务,皆与陈文轩悉心商议。他不仅是陈府总掌柜,更成了陈文轩不可或缺的军师与兄弟。
  某日,十岁的陈彦鸿问苏清宴:“师父,徒儿练这斗转星移,总觉有力使不出,可有捷径?”
  苏清宴看着他稚嫩面庞,温言道:“鸿儿,练武需一步一脚印,踏实前行,并无捷径。为师当年尚不及你聪颖,亦未寻巧取之法。”
  “你年纪尚小,来日方长,切莫心生怠惰,当相信自己,持之以恆。”
  陈彦鸿忧道:“师父,徒儿是怕待到您这个年岁,仍学艺不精。将来师父年老,我若武功未成,护不住爹孃、师父,守不住家业,该如何是好?”
  “你小小年纪,能有此担当,更不可贪图捷径。以你之聪慧,只要勤勉,必有所成。往后莫再作此想,需稳扎稳打。”
  陈彦鸿点头应道:“徒儿明白了,定遵师父教诲,刻苦用功,将来成为您这样的高手。”
  “承闻。” 陈文轩走来,佯怒道,“这臭小子若不用心,你儘管替我教训他。” 转而问陈彦鸿:“鸿儿,是否又不听师父话了?”
  “没有!孩儿只是向师父请教,如何能更快练好斗转星移。”
  陈文轩斥道:“你怎不妄想一步登天?急于求成,岂能学好!”
  陈彦鸿知错,低声道:“爹,孩儿知错了。定会一步一脚印练习,您别生气了。”
  苏清宴忙打圆场:“少爷,鸿儿童言无忌,莫要责怪。他已十分努力,天性使然。我相信小少爷天资聪颖,假以时日,必成大器。”
  陈文轩摇头苦笑:“这孩子性子顽劣,请来的先生常来告状,说他只醉心兵法武功。承闻,他不听话,你便严加管教。”
  苏清宴耐心劝道:“多予鸿儿些时日,他有主见,并非坏事。相信他定能做好,我们也需多加鼓励。”
  陈文轩看了苏清宴一眼,关切道:“承闻,辛苦你了。也莫要过于劳累,需保重身体,我瞧你近日清减了些。”
  “我无碍,少爷放心。” 苏清宴答道。
  “那便不打扰你授艺了。” 陈文轩言罢转身离去。
  “少爷慢走。” 苏清宴目送其背影,略有出神,旋即收敛心绪,府中尚有诸多事务待他处置。
  午间,苏清宴于屋内沉思:“这望月虚空拳,该如何方能更臻完善?多年来总卡在瓶颈,难以突破。”
  忽闻“嗖”的一声,一枚系着信笺的飞镖牢牢钉入墙面。
  “谁?”
  苏清宴疾掠而出,院中寂静,空无一人。他四下搜寻,亦无踪跡。
  心下凛然:“何人能在我面前如此悄无声息地发出此镖?其武功定然深不可测。”
  他环顾无果,迅即闭户关窗,取下飞镖上的信笺展开,但见八字:“午夜大岭山,不见不散。”
  苏清宴暗忖:“究竟是何人?今夜便去会一会这位神祕高手。”
  午夜时分,苏清宴如约至大岭山。正四下观望,忽觉肩头被人从后轻拍。
  “谁?”
  他本能反手一击,望月虚空拳劲澎湃而出,声势惊人。
  然而来人身法奇快,轻易避开。不待苏清宴回神,已倏忽现身其身后。苏清宴再度出拳,却被对方闪电般擒住手腕,劲力一吐,竟如扭麻花般将其制住。
  苏清宴只觉这武功路数异常熟悉,心下剧震:“这……这分明是数十年前,大魔神所用的‘混天四绝’!难道他武功已復?”
  不祥预感瞬间笼罩心头。
  “苏大侠。” 一声轻唤传来。
  苏清宴定睛看去,眼前是一位鬚发皆白、面容慈祥的胖老者,并非大魔神笑惊天。
  “尊驾何人哪路神仙?何以知我名姓?在下与阁下似乎并无仇怨。” 苏清宴沉声问道。
  老者缓步踱行:“神仙谈不上。当年,是你废了我儿的武功。”
  苏清宴心头一紧:“是为子寻仇而来?” 思绪纷乱间,欲再运功,却发现经脉已被封住。
  “尊驾意欲何为?若为令郎报仇,便请解开穴道,你我一决高下。” 苏清宴握紧双拳,低沉说道。
  “非为报仇,乃是有求于你。” 老者言罢,挥手解开其穴道,随即娓娓道出过往。他自称平生屡获天赐,立志阻遏千秋大劫;奈何天意弄人,最终掀起劫波者,竟是他的两个儿子,言之唏嘘不已。
  苏清宴此刻方知,眼前之人,竟是已活过叁千岁月的十二惊惶——笑叁笑。
  他当即长揖及地:“晚辈有眼无珠,冒犯前辈,万请海涵。”
  “无妨,无妨。” 笑叁笑摆手,随即道明来意。原来其两子被苏清宴废功后,凭藉“万道森罗”与“混天四绝”之玄异,非但功力尽復,更胜往昔。
  “前辈既知我底细,当明我虽得长生,却只愿安稳度日,实不愿再涉足千秋大劫这等武林纷争。” 苏清宴叹息道。
  “正因知你身负长生,心怀正义,老夫才特来寻你共商。” 笑叁笑目光灼灼,“你便是那天选之人。”
  苏清宴愕然:“天选之人?前辈恐是认错了。我本唐朝一文状元,若非捲入旧朝漩涡,亦不会得此煎熬长生。江湖身不由己,我武学至今停滞不前。如今您让我去应对令郎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”
  笑叁笑凝视着他:“勿忧。我可助你完善武学。自明夜始此时,我在此相候,为你补全功法。”
  苏清宴几疑听错,心下暗忖:“此言当真?” 他素来自负交际周旋之能,此刻却难以置信。
  “切记,明夜此时,不见不散。” 笑叁笑话音未落,身形如鬼魅般倏忽消失,不知所踪。
  见其离去,苏清宴心下稍定,即刻施展身法,疾驰返家。
  归家后,他心绪难平,辗转思量: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且去一试,一位叁千岁的绝世高人,总不致失信于我。”
  翌夜,苏清宴再至大岭山。山风凛冽,寒意侵肌,他不禁打了个冷颤。笑叁笑如约而至,命他将自身武学施展一遍。
  苏清宴凝神运功,双拳引动日月华光,气劲扭曲交错,旋即轰出漫天金色拳影,铺天盖地,将远处巨巖击得粉碎。
  “笑前辈,晚辈总觉得此拳法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缺陷,却不明根源。”
  “拳劲刚猛无儔,然过于霸道,回气收势之间,犹有凝滞。” 笑叁笑细细观之,命他将整套望月虚空拳再演一遍。
  苏清宴依言施为,一丝不苟。收势后,恭立请教:“请前辈指点迷津。”
  笑叁笑微微頷首:“指点谈不上。老夫可将一些运气调息、化刚为柔的口诀相授,能否衝破关隘,尚看你自身造化。”
  苏清宴深深一揖:“多谢前辈!此恩如同再造,请受晚辈一拜!”
  “不必多礼。” 笑叁笑抬手虚扶,“你既为应劫而生,阻止千秋大劫乃天命所归。往后仍以‘前辈’相称即可。”
  他面露浅笑,叮嘱道:“武功愈高,责任愈重。牢记老夫所言,勤加参悟所授口诀。或许……你的望月虚空拳,能因此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。”
  言毕,笑叁笑转身飘然下山。
  苏清宴急步跟上:“前辈,不知何日再能相见?”
  “缘至自会相见。” 话音嫋嫋间,笑叁笑身影已如清风消散,无踪可觅。
  苏清宴独立于万籟俱寂的山野之中,心潮起伏,思绪万千。